他不想让这个污点被发现,所以只能受制于人。
而现在这个秘密即将被发现了,他犯了比污点更严重的错,要是被世人知道,他这么多年的好名声将荡然无存,而祖辈积累下来的一切也都将被他给毁掉。
为了维护家族,他连自己也能牺牲,什么他都能够放得下。
有些对不住这个小姑娘,但是没有更好的选择。
嫁祸她杀了吴倩怡,这正好是一举两得。
至于瓦剌王庭那边,他已经有了更好的办法,让握有他把柄的人再也不能限制他,只要现在朱元死了,顾传玠死了,那一切就都会回复到从前的样子,什么坏的事都不会再发生。
静静地盯着那座紧闭的院门,吴顺看了周围一眼,默默地算着时间。
朱元进去到现在,竟然也没有闹事,这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肯定已经猜到了这件事是针对她来的阴谋,但是她没闹,也没试图逃。
啧啧,真是不好对付的对手。
要是她能闹起来逃出来的话,那就更好了,那就当场斩杀就好了,人死了,连解释都不必再解释。
不过也无所谓,他不会让她活到明天有对峙翻案的机会,她注定要死在今夜。
灯影幢幢,朱元手里握着一把锋利小巧的匕首,绕到这座院子的后门,仔细的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不能就这么出去,一定有人在守株待兔。
可是如果要扰乱他们的布置地话,或许可以生一把火……
她心念一动,手刚触到袖子里的火折子拿了出来,便被人捂着嘴巴猛地给搂住腰往后拖拖到了门背后。
她顿时僵住了身子,下意识便右手使劲猛地往腰后一捅。
可是身后的人似乎早有防备,捏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扭,她便手筋一痛,握不住匕首。
匕首落在身后的人手里,并没有掉在地上,朱元目光冷然,还没被控制的左手从发间又迅速拔下来一根簪子。
“别动。”身后的人压低声音,似乎预料到她的想法:“除非你想引来更多人。”
朱元果然没有再动作了,她仔细的辨别这熟悉的声音,瞪大了眼睛有些意外的猛地转过头。
殿下
她看见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怎么会是五皇子?!她忍不住诧异的退后了一步,抬头看着他有些无措:“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万籁俱静,楚庭川眼里好像盛着满天星河,既壮丽又闪耀,他笑了笑,靠在墙上低声说:“准备出城了,但是听说吴顺来请胡太医给吴倩怡治病,还请了你,就决定来看看。”
朱元有些怔忡,盯着楚庭川有些出神。
他就是为了这个,所以竟然直接过来了?
楚庭川把玩着手里那把匕首,顺手递给朱元让她收好:“怎么了,吴倩怡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朱元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的欲望:“她死了,我一进来,碰见的就是一具尸体。”
楚庭川好看的眼睛眯了眯,他哦了一声,面上的表情说不上什么可惜:“活着的时候糊涂,死了不知道能不能清醒一点。”
轮起来,吴倩怡的父亲是楚庭川的姑爷了,吴倩怡算得上是楚庭川的表姨,虽然年纪差不了几岁,可总归辈分更高,楚庭川提起她的时候语气却这么生疏,朱元敏锐的听出他对于吴倩怡的冷淡来,略微想了想便问他:“她对你不好吗?”
不然的话,楚庭川是太后和皇后带大的,吴倩怡也备受太后宠爱,按理来说,这两个人应当算是亲近才对,楚庭川怎么也不该是这样的态度。
楚庭川低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
吴倩怡的母亲是长公主,又算得上是死于国事,所以在民间名声极好,很受爱戴,自然吴倩怡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她眼高于顶,觉得恭妃出身宫女,身份低微,对着恭妃从来没有好脸色。
生下他之后,恭妃几乎就没再见过天颜,也因为这个,吴倩怡很会作践他的母亲。
自然而然,在她眼里,宫女生下的皇子也是低贱的,相比较起四皇子来,她显然是瞧不起他的,每每在太后宫里,但凡是他触碰过的东西,吴倩怡就绝不会再碰,好似那会脏了她的手。
一来二去的,连卫皇后和太后也看出了她的傲慢来,对她颇有微词。
可是哪怕太后和卫皇后都表现出了不满,她也仍旧我行我素,像是一只高傲的孔雀。
他向来疏朗的眉目间罩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幸好很快就又散去,云淡风轻的笑了笑:“不过是个蠢人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朱元若有所思。
那看来的确是被吴倩怡为难过没错了。
看看吴倩怡作践人的这架势,想必明明生在四皇子之前序齿却在四皇子后面的楚庭川没少吃这位大小姐的亏。
她忽而低声说:“虽然说出这句话或许对死者不敬,不过我觉得她有今天,算得上咎由自取。”
这种人,想要的就要得到,得不到的就要毁掉,实在是被宠的过头了,惹人讨厌。
按理来说,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怎么都显得心性有些过于冷酷凉薄,可是不知怎么的,楚庭川半点儿也不觉得这话说的有什么不对似地,他甚至还低声笑了一声。
“你这么说,我还觉得挺有眼光的。”他收起笑容,思忖了片刻就说:“吴顺杀了自己的女儿,又故意请你来,肯定是要栽赃嫁祸给你,他应当还请了谁当见证者,好让这件事显得更加铁证如山。”
说起正事了,朱元低声应了一声:“我正准备放把火,让侯府先乱起来,再找机会逃走。”
“想法不错,可是你低估了吴顺,早在几天之前,他就以阿朵遭遇行刺,刺客未被抓为由,调动了府兵卫,你要是就算是放了火,你也逃不出去。”楚庭川啧了一声,听见外头似乎开始渐渐的有了杂声,就轻声说:“我们先走。”
走?
朱元少见的愣了一下,狐疑的盯着他:“你刚才不是说他调动了府兵卫,现在侯府就是龙潭虎穴吗?那怎么能出去?”
要是她们一个不小心碰上了吴顺安排的人,那恐怕就连亮明身份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当场被杀,虽然楚庭川武功不错,但是也太冒险了吧?
楚庭川低头看她,好看的眉目渐渐的凝了凝:“你不信我?”
这倒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朱元这么想着,正要出声,就听见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涌来的火把瞬间将整座院子照的通明,光亮也传来了这个角落。
她心里忍不住一个咯噔。
可几乎是与此同时,她的腰就被楚庭川揽住,双脚离地整个身体被横抱着腾空而起。
虽然她也算得上是很镇定的人了,但是忽然飞起来,她还是差点忍不住发出尖叫,下意识就双手揽住了楚庭川的脖子。
完蛋了。
她有些着急。
楚庭川怎么想的?现在逃走,外面岂不是天罗地网吗?、
“别急。”楚庭川似乎看出了她的担忧,淡淡的说:“先出去再说,要是被他们发现,连我也要死在这里。”
是的。
吴顺是那种下定了决心就不顾一切的人,他是真的做得出来。
朱元不再说话了,专心致志的听着周边的动静,唯恐会惊动吴顺布置好的那些暗哨。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哪怕楚庭川的动静已经很小,但是很快就被在吴家假山和亭子上放哨的那些哨兵给发现了,立即便有箭矢破空的声音传来,不断有人呼喊着同伴。
而刚刚进了吴倩怡房里的吴顺和庆和伯已经愣在了当场。
吴顺是以为自己可以看见焦急呆滞的朱元的,以为自己可以抓一个人赃并获。
而庆和伯是整个人都僵住了,不可置信的往前走了两步,指着床上躺着毫无声息的吴倩怡,结结巴巴的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回过头猛地让吴顺停住不要往前。
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孬种,一看吴倩怡这架势就觉得不对-----手都软趴趴的垂在了床侧,胸口毫无起伏,脸色苍白如纸,这……这分明是死了呀!
心脏噗通噗通跳起来,庆和伯努力的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看着吴顺:“你等会儿……”
逃了
庆和伯的语气不对,简直是快要哭出声来了,他见吴顺的表情也不大对,心里忍不住更加慌张,指着吴顺手指都有些颤抖,忽然急中生智:“对了,老吴啊,不是说还有个大夫在这里头给丫头治病呢吗?人呢?你先让人去找找……你先别过来啊……”
他一面说着,一面上前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说了声百无禁忌,就伸手将吴倩怡的手一抬拨了拨,吴倩怡的手重新垂在了床侧,他心里一下子就说了声完了,颤抖着伸手去探吴倩怡的鼻息,立即就烫了手似地把手收回来,闭起了眼睛。
完蛋。
怎么死了?!
虽然大家都说吴倩怡的身体极为不好,小时候就因为先天不足而被说养不大,但是到底是养大了啊,前些天都还议亲了,大家都以为这姑娘只是不良于行,总算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人怎么就忽然死了呢?!
他想到老友多么疼爱这个女儿,真的很担心老友会直接疯掉,脸色惨白的转过头对着僵持住了似乎已经不知道怎么反应的吴顺说:“这……我……”
吴顺已经抢上前来,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女儿,可是又最终还是没能伸得出手去。
他不忍心。
虽然她一度想要告发他,虽然他这些日子因为她的无理要求快要被逼疯了,但是到底是父女,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他有些不敢再去看女儿死去的模样。
她一定很恨他,是他故意引着她发怒遣走了所有侍女,趁着那段时间给她换了解药,他明知道这种毒在固定的时间之内不吃药就会死。
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本来不想杀女儿的,可是她太不听话了,她为了一个男人,死活不肯松口,扬言要去太后那里告发他,而且还付诸了行动,想要让连翘带信出去。
他实在是烦不胜烦了。
这些年别人都以为他风光无限,但是其实都不知道他一直都活的胆战心惊,生怕当年的事会被翻出来,到时候他就会从人人敬仰的大将军变成杀妻通敌的大恶魔。
他不能这么做。
吴家所有的希望都在他身上,这个家族是他从败落一手给振兴的,他不能给祖宗蒙羞。
吞了一口口水,吴顺想起正事,双眼通红的吼了一声:“人呢?!治病的人呢?!”
他看起来是真的快要崩溃疯掉了,庆和伯急忙上前一把拉住他:“你先别急,世侄女的身后事还需要你呢,你千万不要闹出事来啊!”
吴顺当然听不进去,他爱女如命的名声在外,这个时候他要是不顺理成章的发疯,那他算是什么爱女儿?!
他不管不顾的甩开了庆和伯的手,像是一个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阴沉恶鬼,猛地将桌子给掀翻了,对着跪着的一地的瑟瑟发抖的婆子们拔剑相向:“朱元人呢!?不是说她在里面治病所以不准你们打扰吗?!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郡主会出事,她人呢?!”
底下跪着的婆子们都瑟瑟发抖,唯有一两个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露出惊愕来,又急忙道:“侯爷,我们一直都在外面守着,四周都有人,没有见到人出来啊……”
话音刚落,已经有护卫跑了进来:“侯爷!发现不明人物闯入,如今是往八角亭那边的方向去了!”
不明人物?
闯入?
云谷思